一早,和先生餓著肚子趕到埔西的國際檢疫中心作體檢,昏頭昏腦地繳了一打把鈔票,與領了一大堆表格之後,我們就到候診室裡填資料。
當然,這些體檢的自我狀況篩檢表格,似乎是全世界統一版本,無不是個人的資料,以及染病病史等是否選項的勾選。
其實,這些資料閉著眼睛都會背,倒是有一欄空格讓我不知如何填寫。
國籍!
看先生自在輕鬆地寫著,我覺得有些掙扎與難過,於是,就先跳了過去。
先生見我一欄空格,也覺查出我的尷尬,但還是堅持我得填上去。
怎麼辦呢?
我被一大堆疑問的泡泡給窒息,腦中一片空白。
我還是賴皮地推拖著,覺得不給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,而沉默也是折衝之後的善良表態。
先生實在沒法看著我空著一欄不寫,就建議我去問前方的一位台灣女子,看她到底怎麼寫的。
事實上,候診室裡有七、八位台灣人,大家在腦袋打上千千索的也就是在這部分。
這名女子寫的是R.O.C 。
返回座位,我向先生解釋R.O.C 是Republic of China中華民國,而大陸用的國號是People's Republic of China中國人民共和國。
這夠拗口了吧!
先生認為這國名挺好記的,反正大陸就是人多,所以多加了個人民這個字。
後來,他也就不堅持我非得填上資料了,因為無答與沉默,是我唯一的善良。
只是幾分鐘之後,一位台灣男子從候診室走了出來,約莫也是看見了我們的掙扎,就湊到我們身邊輕聲地說:「就寫上中國台灣吧!反正他們電腦上就是有這個固定的選項,根本由不得你,你還是少惹麻煩吧!」
人在屋簷下,不得不低頭。
我先生聽不懂這句中文,以為我講的是「在羅馬行如羅馬人」,就自以為聰明地說了這句英文諺語。
我趁機酸了他一下,看來他的中文得加強一下,因為我的表達方式比較貼近現實。
事實上,我已經慢慢在學習處理自己的認同問題,並知道在特定時空之內,所謂「國籍」的概念不過是人為的造作,並以此幻變出許多的魔考。
我想,若從宇宙千萬億年的成住壞空來看當下的一切,其實就沒有什麼可以執著了。
凡可見的,都必消失。反倒是不可見與不可說的,會繼續在時空之中流轉。
我不願意用國籍來切割自己對於土地的情感,更不能夠以此自是非他,並且毀壞了同體大悲的生命功課。
我可以是人、非人、非非人;我能夠此生、彼生、彼此互生;我學習有我、無我、無無我;我看見異、同、異中求同。
所謂國籍,或者是身分認同,並不等於我,我只祈願自己學習用最柔軟的一面,去迎向每一次的試煉,懂得在最尖銳處的背後,都是最厚實的成全。
那一欄或許可以是空白的,但是,柔軟的每一個當下,卻永遠是排滿檔的永無止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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